第二回 菩萨解围收伏悟空 嫦娥隐情缠绵天蓬

2017-03-21 09:51:09 来源:

话说悟空梦醒,想到梦里情景,更恨八戒。八戒却又在自家床上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。高老庄村落、高太公家里、与翠兰欢乐情形……莫不此起彼伏,搅得他“心猿意马、”睡意全无。不由心里直念:“娘子,娘子,你这阵儿在做啥呢?”

天上人间,时间相差,此时的高老庄正鸡鸣狗叫,开始早晨。高家堂间,高太公正伴桌上一蛊热茗,神情庄重,眼瞅门口,安坐椅上。翠兰恰巧衣带宽松,玉容含黛,嬝嬝婷婷,来到他面前,闺礼轻施,莺声婉吐道:“孩儿给爹爹请安。”高太公并无往日热情,叫她:“免礼,就座。”翠兰收了礼节,却道:“爹爹在上,孩儿岂能落座?便站着说话不妨。”高太公也不坚持,问她:“儿呀!你道爹爹为啥叫你?”翠兰琢磨不定,叫他“孩儿愚钝,请爹爹指教。”高太公望她多时,才语重心长道:“爹爹已托媒婆为你说媒母员外家二公子,你但点头,便来定亲。那二公子虽长的黑点儿,人却实诚。而且家境也还殷实,我儿若嫁,当终身无忧呢!”

翠兰楞了,因她怎么也没想到,爹爹一大早叫她是为这事儿。与八戒的孽缘、独处相思,令她对嫁人已颇感厌恶。便要强烈反对,乍想到爹爹年事已高,为自己的事又操碎了心,于是强忍,委婉问他:“爹爹怎么教孩儿择人易嫁?”高太公知她心里还惦八戒,拒绝说媒。不由激动,恨恨问她:“那丑八怪当年强占你不说,又至今一去不返,音信全无。”明显是天上享福,把你忘得干净,你仍痴等,不是祸害自己?……”

高太公突然说不下去了,翠兰知他难过,甚为耽心。忙轻盈过去,端起茶蛊,递与他道:“爹爹请用茶。”高太公只出粗气,并不理会她。翠兰坚持不懈,仍递茶盅给他道:“爹爹用茶了,孩儿有好事要告诉你呢!”高太公一惊,才真真儿望他。翠兰知他不相信,便面色和悦,又把茶蛊朝他一递道:“孩儿何曾骗过爹爹?”“这倒是真的。”高太公想了,才颇不情愿接过茶蛊,把盖儿揭了。用盖儿轻轻荡了“涟渏,”小呷茶了,便要搁蛊。翠兰却以手相拦道:“多喝一口,才舒络通气呢!”高太公听得心里好暖,便又轻轻吮了两口,才搁蛊桌上,问翠兰道:“倒是啥好事,快说与俺听。翠兰甜甜叫他“爹爹”了,才悄悄儿对他喜不自禁道:“俺咋夜做了个梦,反复想来,只怕是那呆子要回。”

高太公一听,好不泄气,便埋怨她:“俺当甚么好事,原来不过是一个梦矣!”翠兰却坚持道:“可那梦非同一般呢!”高太公本就很在乎梦,又见她说得这般用心,便认真起来,叫她:“说来俺听。”翠兰便绘声绘色向他讲梦里蟒蛇缠身情景道:“那蟒蛇似蛇非蛇,粗壮无比。浑身白净,毫无片鳞。缠在身上,肉腻滑润。力争不脱,煞是碜人。及至惊醒,已是大汗淋漓。”问他:“依爹爹看,此是凶是吉?”早已听得面色沉重的高太公“唉”的叹了,心事满腹答曰:“这梦说凶是凶,道吉亦吉呀!”翠兰问他:“这话怎讲?”高太公望了门外,才摇着头道:“儿呀!只怕那孽障真要回来缠你。”翠兰知他说的是八戒,便喜悦隐忍问他:“怎见得是他要回?”高太公心事沉沉道:“自古梦蛇乃为色也,且你又讲那蛇白净肉腻,似蛇非蛇。粗壮无比,缠得你挣不脱身,非那悟能孽障,倒还有谁?”

如来早朝退了,玉帝刚回到自己堂前坐下,将要松一口气,八戒便匆匆而来,煞是规矩,对他唱诺了道:“佛佬儿照顾俺,你也知道。俺现在归心似箭,就劳驾你快给俺办个手续吧?”玉帝则叫他:“悟能:功名来之不易,还望你三思而行。”八戒一听,老大不高兴。想要发作,乍想到求人办事,蛮横不得。便耐住性儿道:“俺自个儿的事儿俺自晓得,你只管痛快给俺办(手续)了,俺便每逢年三十儿晚烧香拜你。”“哼哼!”玉帝见他这般将人好心付于流水,便心里冷笑道:“烧香拜我,只要不骂我,我便烧高香了呢!”遂为他办结一应手续,又对他道:“按说当废你法力,停你薪饷。但佛祖念你痴情可嘉,又敢担当。故特事特办:保留你为仙资格,天上、人间你去来自由。”八戒一听,不由望了如来方向,感慨陡生道:“不成想这佛佬儿也讲人情。”说罢辞了玉帝,回去拿上包袱、铁耙,腾云而去。

与高太公说梦的翠兰,听高太公解梦说是八戒要回,不由喜不自禁道:“如是倒还真是好事。”高太公一听,却感触颇深道:“我儿全忘了他对你的糟践。”翠兰坦言:“起初孩儿也不容他,但究竟木已成舟、日久生情。又见他虽是丑陋粗鲁,却心眼儿不坏,还会疼人。所作所为,皆男儿性情,责备何益?再说既已委身与他,恰好从一而终……”忽以袖掩面道:“其实孩儿早已属意于他,所以这些年才宁守空房,也不意他人。”高太公听得,又“唉”的叹了道:“我儿贞洁,光耀门楣呀!”遂对她坦言:“其实你这心旌,为父早已省得,故未为难你也!”翠兰将要道谢,高太公忽然叫她:“快去叫高才、婵儿他们做好一应准备,相公但一回来,便要沐浴、更衣、吃饭、歇息。”翠兰却问:“你断定他一定回来?”高太公望着门外道:“只要你着实是做的那梦,那他就一定回来无疑。”

八戒腾云而回,漫天一片明媚。想到与翠兰阔别已久、聚首在即。不由喜从心来,哼起小曲。正得意忘形,乍听兜头一声棒喝:“好你个呆子,真敢胡作非为!还不快停了随俺回去!”八戒只好站住云头,定睛一看,原来是悟空手执金箍棒,“凶神恶煞,”“横”在前面。耳边不由响起在朝堂上他对自己说的“跟你没完”的话,只好问他:“师兄:俺走是佛佬儿亲口批准,你又何必多管闲事?”悟空却道:“你少拿如来吓人,你是走是留,俺说了算。”这不是蛮不讲理?八戒知与他辩不出输赢,只好怯怯问他:“那俺要不依你呢?”悟空将金箍棒朝他一竖道:“那就看俺这棒行是不行!”八戒无“辙” 了,但想到翠兰,又心急如焚,只好在原地走来走去。悟空看见,倒得意了,笑着叫他:“呆子:跟俺回去吧?”八戒瞅他,进退不得,悟空也瞅他。二人就这般彼此瞅着,八戒忽叫悟空:“师兄:我跟你回去可以,只是你看你后面是谁。”

悟空忙回头望,却并无一人,才知是八戒使诈。顿时义愤填膺,转身便要找他“算帐,”八戒却正夺路而逃,气得他大叫:“好你个呆子,竟胆大了!”一跃而起,扑过去举棒便打。八戒只好挥耙抵挡。“当”的一响,耙、棒相击,金星迸飞。悟空直恨,抽棒猛击。八戒扭身施耙,“拖刀”而敌。悟空挥棒又扫其腿,八戒挥耙杵地,泼命敌住……二人顿时一个似流星闪灼,一个像犀牛腾挪。直打得犬牙交错,难解难分。却八戒毕竟非悟空对手,眼见力不能支,要吃大亏。只好大汗涔涔,跳出圈来,抹着汗问:“师兄:你还对俺真下狠手哇?”悟空只好也收了架式,指教他道:“你为了一个凡间女子,竟置难得的功名不顾,十足一副败家子德行。俺不打你,苍天不容!”八戒有口难辩,只好央求:“师兄,俺与你说不到一起,俺只求你放俺这一马,俺日后但领薪饷,一定抽份子给你……”

悟空何曾贪人便宜?八戒所言虽是真诚,悟空却当是污辱他。所以气得大叫:“好你个呆子,还会庸俗了!”抡棒又打。眼见棒将落下,乍听一声大叫:“住手,大圣!”悟空一惊,不由停了。循声望去,菩萨正踏莲花而来。八戒像遇救星,忙大叫道:“菩萨快来救俺!”悟空却偏断他念想道:“谁来都不行!”又举棒要打。观音菩萨忙劝阻他道:“大圣:凡事皆乃天意,由他去吧!”悟空却道:“啥好事你都做得,偏这好事你做不得!”菩萨问他:“此话当真,”悟空便答:“谁还与你说着玩儿不成。”菩萨知他倔犟,便不再言,左手盈袖轻舒,从中取出一个巴掌般大小模具,朝他一伸,那模具竟化作如来阔掌,闪一道金光,直达悟空脚下。悟空顿作杏仁般大小。刚在掌中站定,那掌便一跃而起,随菩萨去。

早看得呆若木鸡的八戒才回过神来,不由甩耙倒头便拜道:“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!待俺老猪下辈子有本事了,一定娶你为妻,好生疼你。”拜罢站起,扛耙再去。正“嗖嗖”风急,乍听有人叫他旧称:“元帅这是要往哪儿去?”声音甜脆,宛若莺啼。“是女声呢!”八戒好奇,便停了云头,循声望去。原来已到广寒宫前,倚门叫他的不是别人,正是他从前垂涎三尺,曾调戏过、却不曾得手的嫦娥仙子。但见她虽有别往昔,却仍美艳绝伦。有卜算子,《嫦娥咏》一诗为证:“无尽绝色美,尽掩妖娆身。莫道韶华正凋零,风韵却犹存。广寒宫深幽,难锁女儿心。喜兮悲兮道不尽,一任世人评。”

往时依恋又如潮卷起,八戒顿觉她似翠兰撩他心旌。不由面红耳热,“怦怦”心急。便收了铁耙,文绉绉给嫦娥作揖道:“原来到了仙子府前,着实冒犯,老猪这厢有礼。”嫦娥神情拽人,柔声问他:“元帅这是要云游哪儿去?”八戒要告诉她乃回去聚首翠兰,乍想到会败她兴致,便“改口”道:“是那佛佬儿眼红俺享了清闲,派俺去办些事体。”嫦娥张口要说什么,不知为何,却“改口”问他:“阔别甚久,今日幸会,就不到府上一聚?”八戒听得,恨不能提脚便去,却那心“怦怦”直跳,便生怕一时管不住自己,乱了方寸,误了正事。便连连摇头道:“不不,时间紧迫,那佛佬儿还等俺回去缴旨呢!”

嫦娥一听,心思陡起:“怪不得都道: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看。想当年这呆子对本仙诚所谓顶礼膜拜,求之不得。本仙别说说话,单单儿只一个眼神儿,便磁石一般,吸引得他随俺滴溜溜儿转。现在当官了,这身价儿也贵了,对本仙也不在乎了。你不在乎俺,俺还巴结你不成?” 便面色一寒,对八戒恨恨道声:“真是个呆子,交道不值。”抽身便进门去。八戒一看,刚才还铮如钢铁的他,竟像魂儿被她拽着似的,将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此行目的忘个干净,连连叫嫦娥:“哎哎!”紧跟她去。

嫦娥似香馥一阵,径奔屋里了,坐于榻沿。八戒寻魂儿也似,直溜溜儿跟进。房里果然帐幔婀娜,烛光摇曳。清雅别致、馨香醉人。迷糊得八戒不知所以,无奈只好到嫦娥面前,殷勤笑着对她施礼道:“仙子息怒,老猪赔罪。”嫦娥讥诮他道:“你忙得很,耽搁不起呢!”八戒已是“心猿意马,”便连连摇头道:“不不!俺再忙哪抵陪仙子当紧?”嫦娥终日寂寞为伴,八戒此言,恰似点燃她心底“干柴,”顿时春心浮动,面红耳热。却强忍着,挠衣领道:“乍觉身体燥热。”八戒粗鲁,却善“识情。”知其已到“火侯,”心顿时“怦怦”跳得更紧。便直勾勾儿瞅着她那总是让人“上情”的脸,跟她商议:“那倒不如脱些凉快。”嫦娥心里说他:“想的倒美。”却轻轻晃着右胳膊道:“倒是想脱,可惜前日不慎岔气,甚是不便。”八戒笑道:“那不是还有俺吗?”嫦娥不好意思道:“你已为官,小仙劳驾,哪好意思?”八戒却胸脯一拍道:“俺老猪乐意!”

嫦娥不置可否,八戒知她默许,乍觉多年梦想实现在即,便不再言,动手笨笨拙拙帮她脱衣。嫦娥也不反对,任他脱了外衣。八戒本已心跳加速,浑身燥热,又见那脱了外衣的她竟项白如雪,双“峰”突出。两眼微合,恹恹欲睡。便更不能自已。劝她:“倒不如躺着熨贴。”嫦娥不答,欲掀被子。手刚伸出,乍柳眉一锁道:“哎哟!又岔气了。”看得眼馋的八戒忙上前问:“俺来伺侯?”嫦娥又不置可否,只显痛苦。八戒便已十知八九,再不多言,喜滋滋儿去了:右胳膊托其后颈,左手轻扶其胸。嫦娥便随他意:缓缓下躺。将要着榻,乍又“哎哟”一叫。惊得八戒不由上身下俯,长嘴几乎挨上其朱唇。顿时湿漉漉气息扑面,香喷喷滋味撩人。八戒淫心浮动,再忍不得,便可怜巴巴叫嫦娥道:“仙子:疼疼俺老猪?”说罢并不待她回答,也不顾她“岔气”了,一把将其放下,动手便胡乱拽自己衣带,要与嫦娥颠鸾倒凤,乍听翠兰真真儿叫他:“相公:俺在等你。”

高老庄其时更深人静,翠兰房里灯火通明。遵高太公吩咐,丫环婵儿白天将房里早拾掇齐整,翠兰却左看右看仍不满意,又顾自悉心拾掇。忙得正紧,心乍突然绞痛。虽病发蹊跷,但为了迎接八戒回来,仍强忍着,继续拾掇。绞痛偏阵阵吃紧,顿感不祥,深身竟像散架也似没了力气。不由叫着,“相公:俺在等你。”一腚跌坐于榻上。却又奇了:那绞痛竟霎时除祛。

再说八戒将与嫦娥偷情,乍听翠兰真真儿叫他,顿时懵了。不过须臾,便大彻大悟。才知自己是去聚翠兰,做不得糊涂事。便叫早已情深意窦的嫦娥:“仙子,对不起,老猪作孽。”扯过刚甩下的衣服便穿。嫦娥不备,顿时楞怔,“岔气”亦消,伸手便拽他胳膊问:“元帅怎误大好光景?”搁在从前,八戒当毫不犹豫,与之行男女好事。但刚才翠兰的叫声萦绕于耳,唤醒他对翠兰的渴望,便挣脱嫦娥道:“仙子,今儿真的不行,但误事了,佛佬儿便要除俺功名呢!”嫦娥问他:“你耍弄我?”“不不!”八戒哪敢多言,穿了衣服,拿起铁耙、包裹,做贼一般,扭头便走。将出门了,才慌里慌张回头叫嫦娥。

第一回 得正果师徒受敕封 起凡心八戒劳众身

编辑:张伊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