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回 欲玉成众人说八戒 莫能忍高家阻翠兰

2017-04-01 15:25:00 来源:

话说大家纷纷帮唐僧劝八戒道:“有话便说,支吾做甚?……”悟空更是看得性急,再憋不住,又“逼”他道:“你说你个呆子,耽误恁些人,全不当回事。再忸怩不说,便赶你出去!”八戒才不敢“楞”了,对如来怯怯而道:“俺跟翠兰着实过不了了,要和她离婚回来,还要请你收留则个。”大家一听,都望如来,意思似说:“看你何处。”“唔—原来如此。”如来自语了,语重心长叫八戒道:“悟能:有道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。你家的经怎么难念,我不想过问。只想对你说:翠兰的方式许有不当,但你亦未必解其心旌。夫妻生活其实乃一门难下定义的学问,夫妻都当用心解读才是。但翠兰却是真的爱你,你还是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吧!”八戒的心顿时凉了,脱口便问他:“你不容俺?”如来忙道:“哪里的话,实在是劝婚当劝合不劝分。你们相互意笃情深,若因“鸡毛蒜皮”而分道扬镳,着实可惜……”见他并不卫护自己,八戒委屈,突然打断他的话道:“其实都怨那翠兰自己!”“怎么怨她?”如来问了叫他:“说来听听?”八戒欲说,却不知为何又重重一叹道:“唉!说来一言难尽,其实不说也罢。”

如来看见,像知其难处,便不追问,又换话题道:“就算你们离婚皆怨翠兰,那若她知错了,来接你回去呢?”“那可能吗?”八戒料他使诈,脱口便答:“那俺回去!”“此话当真?”如来含笑问他。八戒“嘭”的一拍胸脯道:“俺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”“好!”如来脱口赞了,便问百官:“诸位作证?”百官俱施礼答:“谨遵佛祖吩咐。”“好!”如来又赞了,望着门口,却叫八戒:“悟能你看,那倒是谁?”八戒不由对他一怔了,忙转身看,顿时瞠目结舌。原来观音菩萨正领着阴郁犹存的翠兰缓缓而来。唐僧只怕怠慢了“人家,”便叫八戒:“悟能,还不快去迎接。”八戒才如梦初醒,不悦尽去,疾步过去拥住翠兰,心“怦怦”直跳着问:“你咋来了?”翠兰再不蛮横,像终于寻着大人的孩子,望了身边的观音菩萨道:“是如来佛祖慈悲为怀,命观音菩萨接俺来的。”说罢,捧起拎的包裹,刚叫了“相公,” 便眼泪 “涮涮”直流道:“别人离婚都争夺钱财,你却把积蓄全留给俺,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,俺不能没有你,你跟俺回去吧!……”八戒再听不下去,不等她说罢,便一把把她揽在怀里,“呜呜”直哭,孩子也似。

百官视之,莫不啼嘘。如来抓住火侯,叫八戒道:“悟能,尔等既相爱至深,刚才又承诺了,那你还不快随翠兰回去?”悟空尤感如来真诚,也跳将起来大叫八戒:“你个呆子,如来这般良苦用心,还不谢过!”百官也莫不交头接耳道:“佛祖这般慈善,实乃我佛门根也!道也!”“此乃天上人间幸事,悟能当遵从才是。”八戒不知是否听得,不仅不哭了,还给仍哭得伤心的翠兰擦着眼泪道:“妹子……”“啥?!”翠兰惊的也不哭了,倏地打断他的话问:“你叫俺妹子?”八戒将她望了,却并不答,而叫如来:“佛老儿:非俺食言,实在是经历了这段婚姻,俺才晓得,俺不适合婚姻,所以不想再回去了。但俺会对翠兰负责,自此与她兄妹相称,她以后的生活俺全包揽……”“不!”翠兰再不愿听,疯了也似打断他的话了,忙求如来:“请佛祖与俺做主!”如来念她“弱势,”便劝八戒:“悟能:莫负翠兰一片真诚,随她去吧!”八戒只是不肯,如来只好寒着脸道:“朝堂之上,百官面前,你若抗命,休怪法不容情!”

这话一出,满堂皆惊。因众所周知,此乃如来首回。不由众目睽睽:“刷—”竞“逼”八戒。八戒也不料如来这般认真,忙丢下翠兰,对如来“扑嗵”而跪,倒头便拜道:“你不容俺,俺便不起来。”眼见事态一触即发,唐僧、悟空、沙僧尽抢出班来,俱叫:“佛祖……”欲为八戒求情。如来手却轻轻一挥,师徒三人只好退回班里,如来才叫:“悟能,起来说话。”八戒却道:“俺刚才说了,你不容俺,俺便不起来。”如来才知他心比钢铁,意欲从他,却想到话要表明。便道:“悟能,你说你今日与当年不是如出一辙?当年你决意复婚翠兰,屡劝不醒。为成全你,我首破天规,特事特办,你才真的成就婚姻,可谓不易。不过屈指,今又决意离异。翠兰来接,亦不回去,你说你倒意欲何为?!”

如来此言,情理兼备。百官闻之,莫不感慨。不由又竞视八戒,看他作何应对。那八戒却“哇”的一声,失声痛哭道:“佛佬儿,这怨俺吗?想俺自幼父母双亡,温饱不保,长大成人。浪迹天涯。坎坷历尽,才入教门,保俺师父西天取经。功成名就,为官天庭。并不忘当初胡作非为:占翠兰清白,害她自食其果,不思易嫁,痴痴等俺。俺决意承担责任,下凡与她‘复婚’。你慈悲为怀,成全与俺。可俺回时一路艰难,与俺西天取经并无逊色:师兄追打,嫦娥逗引,老鼋沉海,龙宫艳遇……俺曾动摇,要半途而废。”扭头望已掩面抽泣的翠兰道:“但想到可怜的她,俺邪念尽去,决意回归,与她婚成。又渐除陋习,勤恳做事,且钱财尽交付与她。”又望翠兰道:“可她当初还行,后来竟活变了个人,对俺非打即骂。直至与俺断绝夫妻好事,撵俺睡到她的床下。俺但要求,她的打骂便变本加厉,可俺毕竟是男人啦!”叫如来:“佛佬儿你说,俺倒是哪儿做错了?俺咋样做才能讨她欢心?呜呜……”

八戒孩子也似,哭得再说不下去。百官视之,又莫不唏嘘。就连悟空也为之感动,与唐僧、沙僧纷纷劝他:“呆子,莫哭。”“悟能,哀大伤身啦!”“二师兄放心,事有公论。”这可是翠兰没想到的,不由停了抽泣,直望冤人儿般的八戒了,乍听如来叫她:“翠兰,悟能所言,你可听得?”翠兰忙忍住哭答:“俺听见了,只是他说的沿途艰难,俺不相信。”“啊!”如来沉吟了道:“看来你对悟能偏见至深。”便叫:“请证人出堂。”堂侧一字儿走出嫦娥,敖顺、老鼋、鲤鱼精,悟空则自“班中”站出来。如来便问:“尔等各自要为悟能证明什么?”悟空忙率先道:“俺当初确实为阻拦他而追打过他。”嫦娥瞟了八戒,以袖掩面道:“俺当时确实请他入宫了的,但他不为所动。”敖顺对如来施礼道:“本王秉承佛祖旨意,巧做安排,试探悟能。悟能初心不改,不为所动,品性可嘉。”老鼋则对八戒颇不好意思道:“俺当时真是鬼迷心窍,又将你沉下海了,俺今天当众给你赔个不是。”鲤鱼精最后对如来施礼了道:“俺受命侍奉使者,使者坐怀不乱,乃真君子也!”

作证罢了,证人退下,如来问翠兰:“这一下你相信了吧?”翠兰顿时心头一震,瞥了仍在抹泪,像冤不堪言的八戒,无言以对。如来却道隐秘:“其实这些都是吾等为探悟能是否真心与你复婚而特意安排的。”“啊!”如来话出,人莫不惊。翠兰身边的观音菩萨视之更证实道:“佛祖所言俱真,一切我皆知情。”唐僧也道:“还有我呢!”翠兰才知屈了八戒,甚感悔不当初,忙过去将其搀住道:“相公:是俺不是了,你快起来吧!”八戒孩子也似犟着挣脱道:“不!俺要佛佬儿说话。”翠兰只好作罢。如来问她:“翠兰,悟能饱经风霜,却对你初心不改,论理当与珍惜,却你苛刻以对,倒是为何?”翠兰欲答,却显为难。总奈众目睽睽,不答不妥。一番犹豫,才不好意思道:“俺那其实是太爱他所致。”八戒一听,若石破天惊,脱口便问:“有这样爱的吗?”百官望了八戒,又望翠兰。翠兰对八戒颇难开口道:“信不信由你。”如来却似不信,便追问她:“是真是假?”翠兰发誓道:“但言不由衷,碎骨粉身。”八戒听得,一跃而起,捂其嘴道:“不得胡说!”翠兰顿觉委屈难耐,突然叫:“相公……”倒在他怀里嘤嘤而泣。

百官视之,又是唏嘘不已。如来则叫:“翠兰,尔夫妻情深,天地可鉴。然悟能绝意离婚,盖因你在夫妻生活中女人味少,却女人气盛。倘婚姻继续,尔可改之?”事实面前,翠兰早已后悔不迭。现佛祖又问,便诚恳答曰:“俺遵佛祖教诲”。如来欣慰,又问八戒:“悟能:这一下你该回去了吧?”八戒却当他什么都没说,道:“俺早闲散惯了,下凡复婚,本已为错。再叫回去,俺绝不干。”如来听了不悦,脸一沉道:“悟能你莫太过放肆,想朗朗乾坤,昭昭日月,法度若山,众当遵循。岂容谁为所欲为?若再公然抗命,绝正法不殆。

百官闻之,又皆心惊。都瞅八戒,望其听命。唐僧、悟空、沙僧更似大难临头,不约而同,抢出班来,都求如来宽恕八戒。如来则叫他们:“尔等只劝八戒。”师徒三人正欲遵命,八戒乍又对如来“扑嗵”一跪道:“你不容俺,俺又不起来。”“你……”如来开口,但欲言却止。瞅着八戒,面如磐石。菩萨看见,知其要动“真格,”忙隐形对不知所措的翠兰附耳低语道:“还不快劝你相公……”翠兰本就看出情势不对,现在又当菩萨对自己悄悄说话,便去搀八戒道:“相公,跟俺回去吧!俺重新再对你好就是。”八戒却又用力挣脱,像委屈难忍,大叫如来:“佛佬儿,都说你慈悲为怀,清正圣明,可今儿为啥忽然糊涂,要捆绑成夫妻?若你受过俺那些憋屈,你还会这样?只要你还逼俺回去,俺宁可死给你看。”

说得义愤填膺的八戒,忽然一跃而起,拽起铁耙,便要自尽。乍听悟空大叫:“呆子!住手!”闪电也似扑到他面前,一把拽下铁耙,“咣当”掷于地上,恨恨骂道:“你真是个女人!”八戒却扑过去将他一抱道:“师兄……”“呜呜”而哭。如此触目惊心,百官皆求如来:“使者委屈至深,敬请佛祖体凉。”如来才知,捆绑不能成夫妻。便命百官:“平身。”百官仍为八戒求情,无一“平身。”如来只好叫:“翠兰,你看,并非本佛不想帮你,实在是悟能心已伤透,现又众愿难违,你还是回去吧!日后凡事当与人为善,勿再刁钻古怪。”百官方才收了“礼数,”都望翠兰。翠兰却不“死心,”过去拽住已与悟空分开的八戒道:“相公就不念一丝儿肌肤之情?”八戒并不正面答她道:“放心,俺会对你的一切负责。”翠兰才知覆水难收,只好离开八戒,转身蹒跚而去。如来怕出意外,暗示菩萨去送。

早朝结束,唐僧疼八戒刚经“婚变”之痛,便又在御和园设宴,以作安慰。席间与悟空、沙僧共同向八戒敬玉液琼浆了,搁下杯盏,沉沉而叹道:“想当年我师徒四人立志取经,共赴磨难。为的就是取得真经,普渡众生。奉行仁爱,共享福祉。岂料功成名就,八戒却婚败人间,撇下翠兰孑然一身,让为师想来总心不忍。”正要挟菜的八戒一听,当即止箸,愤愤不平道:“这不怨俺,都怨那翠兰太刁钻古怪!”沙僧劝他:“说是这般说,但那翠兰今后咋过?”八戒对他脸一沉道:“又没个娃儿,干净净儿一个(人),咋不好过?”唐僧听了不由一怔,略微想了,便若有所思问他:“那如果翠兰有孩子了呢?”八戒脱口便道:“那即使俺怄死,也不和她离婚。”悟空听了,对他大母指一伸道:“八戒,这才像个爷儿们。”

菩萨送翠兰回家来到高老庄上空,本欲一缕清风送她缓缓进屋,总奈翠兰难舍八戒,一路哭泣。与如来一样,怕生意外。菩萨只好按下云头,将其直送到高家门口。高才旋即报于高太公,高太公只当翠兰他们破镜重圆,双双归来,喜得赶紧出门相迎,乍见菩萨,忙施礼曰:“有劳菩萨。”菩萨回礼道:“尚望恕罪。”高太公顿觉不妙,便要向翠兰问及八戒。翠兰却像知其欲问,突然“哇—”失声而哭道:“他再不回来了。”高太公顿感家庭残缺,对菩萨“心力憔悴”道:“我儿娇生惯养,脾气欠妥不假。但对相公痴情,那可是有目共睹。相公身为天官,却不解其意。为些琐事,拆散家庭,着实可惜。尚望菩萨做个主张,老身这厢有礼了。”……菩萨忙还礼道:“悟能、翠兰婚变,佛祖已当朝调停,总奈悟能心死,只是不从。其情其景,翠兰目睹。还望太公往开了想,并开导翠兰,勿以悟能为念,重新生活,莫负佛祖一片精诚。”

料高太公无法接受这一现实,悲伤之情定不忍目堵。故菩萨说罢,不待其多说,便作别道:“本佛就此辞去。”言罢,莲步轻起,扶摇直去,高太公才回过神来,倒头朝天便哭拜道:“菩萨,这可叫俺儿咋过?叫俺老高家咋过呀?”空中却只一片晴朗,再无菩萨影子,惟翠兰仍一旁掩面而泣。高太公才知:安抚好她,才是当紧。便任由高才搀起,劝翠兰道:“事已至此,再哭何益?快回屋歇息去吧!”早已来了的婵儿也去搀她,她却扭身挣脱,对高太公倒头哭拜曰:“爹爹,恕孩儿不孝。”高太公当她悔不当初,欲痛改前非。便俯身而搀曰:“莫自责了,回房去吧!”“不!”翠兰知其未解她意,便执拗道:“俺要出家为尼。”“啥?”高太公如闻睛天霹雳,对她吃惊道:“你这不是要爹的命?”翠兰愈加伤心,失声而哭道:“可孩儿在家也过不安心啦!”

高太公才知她心已伤透,再劝不及。“但任其出家……”高太公不敢往下想了,便暗拿主意,耐心劝她:“那也当回房拾掇拾掇,不至于就这么去吧?”翠兰一想也是,便不哭了道:“这是一定。”抹了眼泪,才站起来。高太公便命婵儿:“快扶小姐回房。”婵儿应了,扶翠兰去。高太公忙使眼色于高才,高才到其面前,高太公在其耳畔如此这般,高才一一点头应了,抬脚要去。高太公又沉沉嘱道:“但有差迟,唯你是问。”

婵儿扶翠兰回房,服侍她换了衣裳,便遵她吩咐,为她拾掇东西,高才乍在门口叫她:“婵儿,老爷叫你。”婵儿便问翠兰:“小姐,那……”这还用问?翠兰叫她:“那你快去快回。”婵儿才答高才:“就来。”放下手里衣裳,匆匆出门,叫门边站的高才:“走吧!”高才并不理她,却伸手将房门一关,拿出一把肥硕铜锁,“咣当”把门锁了。婵儿一怔,指那锁问他:“你这是做甚?”高才叫她:“问老爷去?”屋里翠兰听见,顿感不妙,便赶过去拽着门叫高才:“大哥,你咋锁门?”高才又叫翠兰:“小姐,你莫怪俺。”翠兰才知,刚才爹爹同意是假。便仍拽着门叫:“大哥:你把门打开……”话没说完,高才便道:“小姐,老爷就指望你,你却为个挫折便要出家为尼,还让他活吗?”翠兰才知求他没用,便冷冷道:“那俺绝食。”

高才一听,像身上骤然上紧了“发条,”忙命婵儿守住房门,自己来报高太公,高太公岂料翠兰绝食?惧怕陡生,但苦无他策,只好“走着”再看。便命高才:“吩咐厨房,为小姐单另做膳。”高才遵命,妥与安排,并每餐看着婵儿为翠兰送饭,还好言相劝。却任那饭菜多么香甜,任婵儿劝得多么入微,翠兰只是扭头床里,看都不看。

编辑:陈忱